日经中文特约撰稿人 张维中:气候冷暖决定了住民性格,是这些年来旅游过许多地方的切实感受。幅员辽阔的日本列岛,从北到南的极端温差,仿佛造就了当地居民不同的性格。仿佛愈往东北和北海道走,人的个性愈是拘谨固执;愈往国境之南靠近,生活中跳脱刻板常轨的态度,以及圆滑随性的气氛也就愈是浓厚。那一天,当我踏进“咖啡屋台云雀屋”的刹那,那样的感觉更可说是心领神会。
冲绳那霸。喧嚣的冲绳国际通上,拐进一条巷子,沿着马路走到一座公园,对面的两幢建筑物之间乍现出来一条促狭的窄道,云雀屋就委身藏在此处。
我们都习惯了显而易见的风景吗?一座咖啡馆,或者任何一处景点,身为旅人的我们,习惯带着几层既定的成见去想像?因此,当我钻进窄道中向前行走时,竟突然间怀疑走错了路。只不过像是一条防火巷,会通到什么地方呢?咖啡馆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吧?有一刻,我几乎打算停下来折返回去了。所幸,终于在心有动摇之际,瞥见不远处出现一块低调非常的招牌。
挂着招牌的石墙岔出一道入口,惶惶然地拐身踏进以后,眼前的视线豁然跃出一片绿茵扶疏的景致。绿意的庭园中,高耸的树木成稳地伫立着,礼让出了一座小广场,像一处双臂开展的胸膛,欢迎偶然也好刻意也好的旅人,随性踏入。
去过的户外咖啡其实不少,然而,像是云雀屋这样拥有一座秘境庭园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明明可以搭一个棚子或建一处小屋的,但云雀屋却坚持只用一台迷你的咖啡推车,在青空烈日下卖咖啡。
这样一座天空下的庭园户外咖啡, 许多东京、大坂来的城市人都以为,老板辻佐知子小姐是为了有朝一日,拥有一处“有店面”的咖啡馆而奋斗努力着。其实,她就是热爱这样与大自然融合一体的开放感。过去未曾有过一般人既定印象中咖啡馆应有的店面,未来也不会打算。出身于千叶县的她,多年前因为热爱冲绳而来到此地,实践了开咖啡馆的小小梦想,晃眼已过了十一年。
下雨了该怎么办呢?这问题大概已被问了千百回。答案其实很简单。她说:“要是下雨了,今天咖啡就不卖了呀。”如此随性,这般简单,看天空的表情而决定营业与否的生活与工作态度,恐怕在东京是找不到的吧?
坐在绿树下,一边滑着手机行事历的代办事项,一边等候咖啡的我,明明感觉方才走在国际通上是那么的炎热,此刻却渐渐的沁凉了起来。目光转向咖啡推车后的老板娘,看着她专注地手冲着咖啡,我突然决定该把手机给收起来。毕竟,温暖的夏风吹拂中,身在冲绳就该做着像是冲绳的事。随性,简单。关于生活态度的转换,旅人该向居民谦卑学习的事,还有很多。
张维中 简历
台北人,现居东京。在台取得文学硕士后,08年来日。早稻田大学别科、东京设计专门学校毕业。现于东京任职传媒业。大学时以长篇小说踏入文坛,迄今出版著作25部以上。近作为散文《梦中见》,游记《一日远方》,小说《恋爱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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