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经中文网特约撰稿人 健吾: 九月是香港大学开学的日子,新鲜人都有很多不习惯的事情。因为大学实在太不一样,新生都花很多时间去找课室,满足课业要求。中学跟大学很不一样:你再不喜欢某些人,你也得要跟「同学好等我们都一起几小时,中午吃饭的时候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饭友,生活中出现的名字相对都是安定的。但到了大学,即使是同一个科系的同学,时间表都有所不同。没有宿舍生活的大学生,独来独往,连找饭伴也不容易,所以有一小部份的大学生,会出现适应上的情绪问题。
这些时候,大学的前辈就好像很有用了。记得十几年前,我们已经有些师兄师姐会「教」我们很多事情。因为我念的是新闻系,有新闻採访及编辑课,採访是一年级的同学负责,而编辑就是二年级的同学负责。所以,二年级的师兄姐们都会想尽办法要一年级的记者们完成功课。因为,如果一年级的同学不能完成功课,没有好看的照片,二年级的同学就不会有机会完成功课。对一年只有六、七份稿去完成课业的学生而言,如果记者堕马,编辑都会一起堕马,所以他们都会对一年级的同学施加各式各样的压力。
我记得,有一个同学跟了一个编辑,是那些平均成绩积点(GPA)达3.8(4分满分)的优才生。他为了不让一年级的同学拖自己大腿,他总是在严选记者,希望那些成绩好的记者跟他们同一组。另一方面,有些师兄就会向我们那些同学洗脑,说「採访是最重要的,比上课重要」。有些头脑比较简单,又或是比较大爱,大局为重的同学,都会以为这些师兄是在维持某种大学学系的优良传统,不令学系蒙羞云云。但说穿了,他们都只是担心自己的成绩,因为记者如果找不到被访者,他们就没有稿件可以处理。他们没有稿件处理,他们的成绩就会当掉。
然而,十九岁的我是头脑简单,而且觉得周围的人都不会那么有机心,那么随便的就会害人,所以对师兄所说的都深信不疑。当我有采访的时候,我连体育课或是日语课也会蹺课,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採访,好等我的编辑师兄师姐们有稿件可用。然而,当我的第一个学期的GPA当掉,当然也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本来,我的计划是二年级的时候去日本交换留学的。在大学任何事情都需要GPA做通行货币,不论是奖学金、交换留学的学位,都需要用GPA去换,GPA掛掉,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师兄的话是不是那么重要呢?或再延伸一点看,听前人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以令我们一帆风顺呢?早阵子,我的博士朋友们都感到前路茫茫,说根本无路可走:「我们也许是最后一代可以使用学位去令自己生活改善的香港人了。」看着出生率下跌,国内博士来势汹汹来香港换血,香港土产的博士生无路可上,乃属正常。十年前,我已看过社会学系毕业的和尚水月昭道写的《高学历working poor》,那时候的日本社会已出现博士生产量过剩,而学院也没办法吸纳博士生成为大学讲师,而「正常」的就职市场也令博士生无路可走,自然出现一堆等上位的「非常勤讲师」,待在学院,不断漂流。台湾也有博士生转卖炸鸡扒,引得台湾首富郭台铭也批评他的选择,指该名由博士生「浪费教育资源」。我同年龄的同学拿到博士学位后,都不再选择做教授,因为他们都知道「长期合约」式的安稳教席已几乎不存在,大家都只想完成学位之后,去做别的事情。
常听人说,我们活在一个新时代,我们真的有在新时代走新的路吗?还是,我们只是一个穿着新时代外衣,上网用智能手机的故人?
健吾 简历
80年生,香港专栏作家、香港商业电台节目《光明顶》、《903国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学日本研究学系及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讲师。著书超过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东亚流行文化软实力及多元性别关係等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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