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经中文网特约撰稿人 健吾: 如果不是在大学工作,有些在香港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会知道。
听我的学生说,最近有中学生向香港的廉政公署报案,指学校当局跟中午提供饭盒的供应商勾结。学校当局不让初中学生到校外用膳,同时要家长在暑假的时候在几个供应商之间决定由谁为孩子提供饭盒。原来,现在初中的学生,有一部分是可以一整天都不离开学校,原因是「害怕他们在用膳时间外出生意外或受伤」。
再看看网路上批评学校饭盒供应商的评论,就更发现有不少家长都对饭盒的配菜很有意见。有指不少小孩子,都只是加工食品。孩子都是爱吃午餐肉、午餐肠之类的精製肉类。不用这些东西,用新鲜食材,厨师的功力就变得很重要。往往有些肉类经长时间加热,肉质就不会好吃,于是就吃剩很多了。还有,香港有一些特别的上学安排,如果在红色或黑色暴雨警告的时候,学生已经回校,就不能/不应该离开学校,就只好留在安全地方。但有些饭盒供应商跟学校签的合约是以上课日时计的。简言之,如果当日教育局不宣布停课,他们都会準备饭餐。如果在上学时间,学生都在学校,但教育局就宣布停课,供应商就有大条道理说「因为教育局宣布停课,所以我们不会供应饭餐」。那,学生们怎么办呢?
我有点难理解的,是现在的学生,就连「选吃什么的权利也没有吗?」在日本,很多学校都自称自己有「食育教育」。电影《小猪的教室》中,妻夫木聪做老师,叫学生养大小猪,然后决定吃不吃他。宠物和食物的境界线是什么呢?吃小猪的时候充满眼泪,是感动还是残忍呢?另外,有小学会安排学生一年有一次吃地元的名物,如蟹、吞拿鱼、银鱼等等,好等学生学会吃复杂的食材,而不是只会吃咖喱饭或是汉堡扒那些新式食物。也有幼稚园的老师自费买吞拿鱼,要鱼贩在孩子面前表演吞拿鱼解体show,好等孩子知道他们吃的吞拿鱼本来是怎么样的。
本来我以为,香港和日本的学生其中一种根本性的不同,是日本有些学校都有自家的厨房,学生都要负责分配食物,小学生的仪态和食相学习,都在这些地方体现。而到了中学或高中,大家都是去合作社买简餐或麵包,甚至是吃便当,大家吃的都不会很多。而在香港,我们唯一的吃食教育,大概只是如何运用那一小时的午饭时间:每一天吃什么,如何用自己的零用钱,今天吃少一点省一点去买点唱片买点玩具,还是我儿时的乐子。
你想想,现在的小孩连如何花钱都不用思考,没有一定程度上花零用的自由,没有选择食物的机会,没有选择取捨欲望机会,他们成长后会变成怎么样的人呢?很多时候,我都听到家长说现在九十后成长的一代,不会为自己打算,不会为自己做决定,在他们的成长的时候,有几多机会要给他们做决定呢?有没有人告诉他们,人生就是在有限的资源下,面对各式各样的欲望和引诱?
生活本来就不是一件可以教的事。每个人都在生活的些微末节中,学习如何面对自己,面对别人,面对人生。而所谓成长,也许只是小孩一天一天学会面对各式各样的失落和悲哀。当我们尽力去保护小孩的时候,是不是又在令他们失去面对世事的训练机会呢?
健吾 简历
80年生,香港专栏作家、香港商业电台节目《光明顶》、《903国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学日本研究学系及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讲师。著书超过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东亚流行文化软实力及多元性别关係等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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