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眼(318)外卖之苦
2020/05/21
日经中文网特约撰稿人 健吾:我发觉日本人不太吃外卖。外卖却变成我们的生活。
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经济起飞,但香港的打工仔人口,仍是占大多数。我的父母都是劳动阶层,他们的生活,就真的是以前电视台晚上播的综艺节目的主题曲的歌词一样:「日头猛做,到依家轻松下,食过晚饭,要休息返一阵」。他们的人生,只有工作,回家吃饭,看看电视,这样又一天。这种平淡,就叫美好。穷然后工,家母做菜偶有失手,但也常有佳作。因为穷,蒸猪腰花子枸杞猪肝汤炒青菜又一餐,那是少年时代我的吃食回忆。
但随着生活模式的转换,上馆子成为港人生活的重要部份。究其原犹,香港房价的升幅,因为过去的日子香港以炒卖地产及公民权去维持经济增长,令中产或以上异性恋家庭要供得起房贷,定当需要是夫妇二人同时工仍才能维持生活。加上最近不少新楼房的设计,都把厨房及洗手间的位置大幅削减,不少以天价出售,大概卖600万至800万港元,只有两百多呎的新盘,都没有内置洗衣机的位置,需要到楼盘提供的公众地方或是自助洗衣店洗衣服。外食,或点外卖,就更是香港人的日常生活。
因此,从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开始,大概是农历新年到现在,都已过三个月,不少香港人都得习惯,他们会使用点外卖的应用程式又或是自煮渡日。基于现代的家长,都不喜欢子女修家政课,说没有大用,宁愿要小孩学习商科,会计又或是电脑应用等等对将来求职有实际功用的课目,香港不谙厨事者众,因此这阵子需要在家煮食之时,才会赫然发现,原来自己会计多精明,电脑应用程式写得多么的顺心,都不及在疫情之下,可以料理三餐重要。
在香港点外卖,只会有这种卖相。日本的朋友们,真的要感谢还在认真做外卖的店家了。 |
在煮食不济,长期倚仗外卖维生的情况下,不少香港人都感到身心俱疲。外卖最大的问题,是大多数时候食物送到你跟前之时,都是热不热冷不冷,温温吞吞的状态。这种情况,在日本的「外卖店」,是不可原谅的。我的学生也因为事忙,早就在疫情之前,常光顾「出前馆」这类的外卖应用程式。他说:「我们会点的一家釜饭店,他们很有趣。他们送来的时候,一定是热腾腾的,连同那个釜饭的石锅给我们。我们吃完之后,洗好,就放在门外,他们第二天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收,整个程序都非常方便。而我们吃的时候,没有你说的问题。热不热冷不冷的外卖,那是人吃的?」小时候,读《妙手小厨师》、《将太的寿司》等等的漫画之时,都有些情节是这样子的:便当的菜料,调味都要做得浓一点。因为饭菜冷掉,味道会有点走样变形,调味下重手一点,就可以令食客吃的时候,感到满足。板前寿司的师傅做堂食和做外卖的时候,手法需要不一样。做板前寿司的师傅,需要把寿司捏到客人即时吃的状态会是最好,而外卖的寿司,就需要中间腾一点空间出来,好等寿司在外卖盘中等一段时间之后再被食用,鱼料和醋饭混合之时,都会有好吃的感觉。
这些都是专业的厨师对自己的出品有所追求的结果。我一直都认为,外卖店和餐厅,不是同样的东西。餐厅卖的东西,温度味度,都是为了煮好之时即时食用的客人而设。而外卖的厨房,需要做的,就是思考食客在二十甚至三十分钟后才吃那些东西,都需要是好吃的。
做餐厅不是做外卖,所以我从不觉得香港政府官员那些说「餐厅可以多做外卖生意令他们在疫情之中可减低受到的影响」这种话,是有任何建设性意义的。就像一群不会开刀的政务官,对着一个医生说为什么你要用这把刀去开而不是遥距就做到。煮食是艺术,做菜开馆子是学问也是专业。香港官员最大的问题,就是爱用外行人管内行人之余,还要被一堆不学习不读书不增值自己的老废官员制定政策影响我们的生活:念会计的以为自己会教育规划,念护士的以为自己知道什么叫公共卫生政策。做到事情乱七杂八,然后还要邀功说他们做得很好,叫香港人要给掌声。一群没有味蕾也不在乎生活小节的政策制定者,管一堆对吃食毫无要求只顾还房贷的楼奴,然后大家以为香港这个地方经济很好,抗疫很优,也真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健吾 简历
80年生,香港专栏作家、香港商业电台节目《光明顶》、《903国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学日本研究学系及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讲师。著书超过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东亚流行文化软实力及多元性别关系等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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