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学通:亚投行的建立本身对国际金融秩序已经形成了一种影响,这是明显的。影响了两个方面,第一,影响了国际金融秩序的安排,这叫做制度再安排。第二,已经开始影响国际金融领域的权力分配,这叫做权力再分配。也就是国际金融领域中开发银行这个小领域里的秩序在制度安排和权利分配方面发生了变化。这个影响之所以从亚洲变成一个全球性的影响,是因为英国带头促使西方国家的加入,由于美国之外很多西方国家法、德、意、加拿大、澳大利亚这些西方国家的加入,这些非亚洲国家的加入使得亚投行成为了一个全球性的国际金融机构。本来它还不会影响全球性,以为只能影响到亚洲地区,名字就叫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结果欧洲、澳洲、北美洲等国家一加入,变成了全球性。
记者:所以现在的情况超过原来中国所预想的?
阎学通:没错,肯定,中国没想到它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记者:亚投行的意义会变吗?亚投行现在是全球性的国际金融机构,原来中国对亚投行的意图会变吗?
阎学通:我觉得变化不会马上发生,但是变化方向是必然要发生。暂时不能发生是因为现在的资金数量还不大,主体会用于东亚地区的基础设施的项目,但随着资金规模的不断扩大,就可能开始资助其他地区,比如欧洲、中东、非洲、拉美这些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一旦项目扩展到其它地区,影响力自然也就到了其它地区。
记者:亚投行也会变成中美之间一个摩擦的原因吗?
阎学通:美国已经对亚投行表示了不满,日本也对亚投行表示不满,亚投行事件本身是中国和美国相互之间摩擦的产物。因为中国要求对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进行改革,美国不同意,政府同意了,但国会不批准,所以改革迟迟推行不了。所以应该说亚投行实际是中美在国际金融秩序上的矛盾的产物。不是因为有了亚投行才导致有矛盾,某种程度现在是一个结果,是矛盾摩擦的结果。
记者:中国倡导和平崛起,但是实际上和周边国家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这是因为什么?而且习近平重视周边国家的外交政策,这区别是什么,应该如何理解现在的情况?
阎学通:中国强调重视周边,实际很大程度说要在美国和周边国家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中国应该更关注谁的利益。过去中国对美国的政策叫做以美国为重中之重,也就是说美国和中国周边国家发生矛盾的时候,中国原则上采取中立,如果不得已不能中立,中国只能支持美国。这样中国和周边国家的关系就出现了比较紧张的现象。
中国新一届政府开始调整政策,提出要重视周边,13年11月开的周边外交工作会议,这样把周边提到比美国看的更重要的地区,当美国和中国周边国家发生冲突的时候,中国要更多地考虑周边国家的利益,而不是美国的利益,这是一个政策调整的本质。在这一点上,当美国和周边国家发生矛盾的时候,中国会照顾周边国家,当美国跟周边国家立场一致的时候,中国没有必要照顾这个国家。比如日本,日本跟美国没有矛盾,中国不需要在美日有矛盾的时候照顾日本,因为美国跟日本两国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周边国家跟美国越一致,这样的国家越得不到中国对周边国家照顾的政策。
中国照顾是照顾那些跟美国发生利益矛盾的国家,中国原先是中立,不得已原来支持美国,现在调整为我是中立,如果不能中立我就支持周边国家。这些国家跟美国没有矛盾,中国就不存在站在它一边儿的问题。像日本、菲律宾跟美国的利益越一致,中国的睦邻友好的政策对它越不相关。
你刚才的问题实际是从日本、越南、菲律宾三个国家的角度提出来的,但是要知道中国说到周边的时候,这个概念是30多个国家,越南、日本、菲律宾不过是30多个国家里的3个。
记者:中国提倡中美关系是新型大国关系,美国说是新型关系,没有提到大国,这个区别在哪里?
阎学通:现在美国已经不再提新型大国关系了,中国政府还在坚持中美之间是新型大国关系。在这一点上我自己认为弥合双方之间在这一问题上的认识是比较困难的,也就是说很难寄望于奥巴马在他执政期间的剩下的一年半时间里会重新同意用新型大国关系这个词来描述中美关系,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小的。
记者:您对这次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有何期待?
阎学通:我想这次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为2个月后的习近平访美。既然离习近平访问美国的时间这么近,我估计此次不是讨论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取得成果,而是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如何为中美首脑会晤取得成果创造条件。所以如果说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能有什么成果,只能说是为首脑会晤取得成果创造条件,对话框架本身恐怕难有成果。
记者为日本经济新闻(中文版:日经中文网) 中国总局 大越框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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