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眼(313)动物之森抗疫战
2020/04/16
日经中文网特约撰稿人 健吾:2020年过得很慢,才三个半月,已发生了很多令人感到沮丧之时,但有了任天堂最新发布的《集合吧!动物森友会(动物之森)》,日子就好像好过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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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的中环,是香港抗疫的风景 |
2019新冠肺炎疫情,彻底干预了我的生活,也改变了全香港人的生活。
过去十年,大家讨论所谓「全球化」:网路出现,竞争及机会也是全球性的。你今天可以找印度的程式设计师,在中国东三省去找操国语及韩语的办公室文年后勤支援人员,到菲律宾找说英语的信用卡公司或航空公司电话柜台接线生,去华南找最上乘的车衣女工……总之,你生于网路年代,你的市场是「全球化」的,你的竞争对手,当然也是地球一体化后的六十多亿人,而不是只限于「本土」。香港从开埠以来,也是一个外放型的城市,我们很习惯忽地会有不同国家的人,来把我们的工作机会拿走。不论是从菲律宾来的家务助理,抑或是在米线食店操不正宗广东话,说「勿演山小勒」(「墨丸三小辣」的不正宗广东话说法)的华南新移民,还是从英美或任何白人国家来教英语的外国人,只要有足够的能力或是竞争力(如以法制规定薪金水平),他们都会来香港寻找机遇。
而同时,过去二十年,我们都好像很接受,而且会要求学生要有「国际视野」,我们的学生早就在高中时代要接受大量的「通识教育」训练,其中两个单元,就是现代中国以及全球化冲击。一些接受菁英教育的幼稚园生,好像很会念及背写一些很少人关注的国家的名字,如马达加斯加、刚果民主共和国。为什么「刚果民主」要配上「共和国」三字?其他国家,如印度、日本,就不是共和国呢?这种问题在优才高中生之间,是可以简单回应的。
这就是在网路出现,从1995年起,直至光纤科技被香港中文大学的物理系教授高锟发明后,网路由军用变民用,全球经历科技革命,全球的资讯、经济活动以至其他的人才交流等等越来越频繁,我们才猛然发现,我们的生活,不可以,也不被鼓励只集中火力留意自己身处「家乡」的所谓机会。我们需要外放型的发展:有了高铁,我们就有「三小时生活圈」的概念:想像住在深圳,甚至更远的省份,然后在中环上班。你有更大的居住空间及可能性。就像大部份住在东京周边三县(神奈川、千叶、埼玉的人一样)。在香港没有机会吗?大湾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等你。发展发展,就是去外国,不是在香港的。不少长辈总是对我说:香港人,回归祖国,就像山形人去东京打工一样,有什么问题?
结果,一场武汉来的风暴,席卷全球,全球客运被冻结,社交隔离成为唯一抗疫方法。每天我们都是看到确诊的数字,然后说有几多人死亡,几多人永久伤残,失去味觉云云。我一星期去三次的健身房宣告休业一个月,我在台湾及泰国的业务都要暂时放缓,合作伙伴都只好暂时转型。做酒吧的开始去卖盐酥鸡,做广告业的晚上都要转型成为Uber 或是外送员。我当空中服务员的学生都说要转职了,教音乐班的学生都失去了工作,各行各业忽地都要转型成为 YouTuber 或是 KOL。然后天天望天打卦,希望光复的日子,早日来到。
然后,我们发现香港的年轻人,不论是政治人物或是平民大众,都在沉迷《动物之森》。
你一进那荒岛,就要成为那只狸猫的黑工,帮他打工,给他还房贷,有人来移住要你帮他做家具,他的手下要开店你要为他张罗木材铁磺,要赚钱还要到处飞去抓蜘蛛又或是买大头菜(カブ・株),价格可升可跌的炒卖商品。这跟我们现实世界有什么分别?四月初的时候,还有三个活动,钓鱼大会你要储鱼粮,多事又烦扰的复活兔要你做这样那样的无聊饰物,漫天樱花你还要去抓花瓣去做便当。还没有计算新手上路之时,要多次出入外岛寻找资源,去外岛又要买机票,买机票又要跑活动。这这那那,有的没的,都够令人忙一阵子。
「大家都好像去了那个岛去逃避现实。」我的学生A说:「阿sir你要仙女棒吗?我有多一点星之碎片,多做一支给你。」结果我这种在游戏世界的低手,靠的都是朋友多、学生多,就把我carry得顺顺利利。靠自己摸摸学学,我想我连如何敲石头可以敲出八块资源而不是一锤就把石头敲爆,都要学五天。至于大头菜的炒卖波幅升升跌跌,我还未看透。
玩到第六天,所有住客都来了,狸猫说要改建市中心,原来他会休息一天,整天都不能买机票出外岛。
天呀,心又痒了。
回过神来,那部Switch 主机,就好像老电影《廿二世纪杀人网络》的那条电缆,插到脑中,只是机械在人工智能的系统中哄骗我们,「我们还活着,我们很好」。
只要还活着,那就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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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吾 简历
80年生,香港专栏作家、香港商业电台节目《光明顶》、《903国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学日本研究学系及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讲师。著书超过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东亚流行文化软实力及多元性别关系等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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