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经中文特约撰稿人  张维中：前阵子公司搬家，处理大型垃圾的时候，发现最近申请丢弃大型垃圾的件数暴增。

 

      在日本丢垃圾，除了要依照每一区的规定，在指定日丢出可燃、不可燃或各种类型的回收垃圾之外，体积过大的垃圾，还必须依照尺寸大小，先去便利商店购买“大型垃圾”丢弃券，然后上网申请预约时间，等到当天早上八点以前，才能把垃圾给丢到楼下指定处。每次我和我妈说这件事，她都会惊讶地说：“什么啊！丢垃圾还要花钱。在我们台湾的话，要是丢的家具看起来还是好的，常常一放到楼下，回收车都还没来呢，不到半天就会消失，马上被人拿走。”殊不知要是在日本，乱拿走大型垃圾，还会沦为窃盗罪呢。

 

东京人近来在日本国内人气暴跌（张维中摄影）

      上网申请垃圾回收日，一个月只有几天，而且一天内还有名额限制， 一不小心错过了就要等下次，热门的程度绝不输给秒抢演唱会门票。

 

      我有个朋友活在鬼打墙的人生里，很爱乱买东西，买完又立志贯彻断舍离。我曾经忍不住开他玩笑说：“我们在抢偶像巡演的票，你在抢丢垃圾的票。”他却寓意深长地回击我：“还不是一样。”

 

      从不崇拜偶像的他，在他看来，我们抢买的可能是同一种东西。偶像门票也好垃圾券也罢，总之套句《动物森友会》中的名言，都是“早买早享受”。

 

      最近大型垃圾申请量激增的原因，居然跟新冠肺炎疫情也有关。原来因为前阵子很多公司行号都采取在宅远距上班，再加上不能到处游玩了，宅在家的时间变多，大扫除成为全民运动。没事就开始整理家务，清出很多不要的东西，于是大家都要丢大型垃圾，一时之间很难预约到能丢垃圾的好日子。

 

      疫情影响许多企业的生意，我本以为经济紧缩，同样会反映在房地产的租赁买卖上，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帮忙承租新办公室的房仲却告诉我，不动产生意不仅一帆风顺，甚至还小有看涨。

 

      城市里突然出现一波换屋潮。正因为景气差，不少公司决定舍弃大办公室，换租小办公室，一来是节省租金，二来意识到未来可采远距上班，不再需要容纳太多员工的空间。豪宅的买卖案件居然也增多了。房仲解释，有钱人平常忙着赚钱，没空看房子，现在疫情中生意停摆，终于有空，就赶紧买一买，也算是一种“早买早享受”的信念了。

 

      原来如此。有钱人的休闲活动，还真不是我们凡人能够体会的。

 

      平凡如我，近来在准备的休闲活动之一，是计划在这个夏天结束以前，看看能不能稍微走远一点，找一处人烟稀少的近郊，来一趟疫情中，防疫完备的小旅行。只不过，东京人近来在日本国内人气暴跌。每天东京都还是出现上百人的肺炎确诊人数，地方乡间的人似乎都很害怕东京人到处乱跑，把病毒给扩散出去。公司里就有前辈，之前被其他县市的人告知暂时婉拒采访；也有后辈的双亲要他连续假期就待在东京，别回老家。东京忽然成为了烫手山芋。

 

      如果没有新冠肺炎的话，原本这星期就要迎接东京奥运会。特别为奥运而调整的放假日并没有改变，四连休假期依然进行到底。

 

      但历史是没有“如果”的。正因为已经发生了，才会变成现在的结果。

 

      我妈问起我，今年一月就已买好机票，计划十一月底来东京，是否感觉无法成行了呢？那是不太喜欢搭飞机的她，一年一次，唯一会期盼的远行。

 

      我不好破坏她的期望，只能安慰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日本的疫情平息了，说不定还是可以成行。

 

      历史没有如果，但未来却是包容的。所谓的希望不一定是好转的代名词，但至少在时间的前方不是一滩死水。在一切尚未底定之中，我们要的不过也就是那一点点流动的，变化的可能。

 

张维中 简历

台北人，现居东京。在台取得文学硕士后，08年来日。早稻田大学别科、东京设计专门学校毕业。现于东京任职传媒业。大学时以小说踏入文坛。近作为散文《东京直送》、小说《代替说再见》、游记《日本小镇时光》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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